本帖最后由 宫商 于 2015-11-28 16:21 编辑
转载说明:这是剑3官方小说,主角王遗风,在这只转载,有兴趣的可以追更,地址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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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还未接触到门,仿佛有气息一般,门“嘎吱”一声响,自己向内开了。
王遗风闭上眼睛,深深吸了一口气……
多么熟悉的气息。
他慢慢走进房间。房间正中的桌子上,点着一盏油灯。灯火如豆,颤颤巍巍,隐约照亮了文小月的脸。
她的脸精致得如一尊温玉,圆润的脸颊,散碎的刘海,樱桃小嘴红润依旧,嘴角微微上翘,那笑意如春风一般,无声无息就让四周愈加温暖。
王遗风凝视着这张脸,如同无数个夜晚,站在桃香楼院墙外那般凝视着。似乎被文小月的笑容感染,他也会心地露出一丝微笑。
灯火太小、太弱了,仿佛随时都会熄灭。除了桌子之外,这房间的其他部分都躲藏在黑暗之中。
王遗风屏住呼吸,生怕出气稍微粗一点儿,就会吹熄油灯,而文小月的脸庞也将消失在黑暗中。他的脚步既轻且重,轻则连一丝微尘都扬不起来,重则绵绵如巨石压腐草,一脚下去,就让本来松软的楼板被压紧,不会发出一丝声响。
这样走路,简直比与高手交战更耗内力,但王遗风一步也不马虎,一直走到正对桌子的暗处,才轻轻拉过凳子,悄无声息地坐下。
正对着小月那张永远灿烂的笑容。
没有茶水,也没有平日里莺莺燕燕的声音,王遗风却觉得此时此刻才是最最宁静、最最幸福的时刻。他举起右手,隔着极遥远、极遥远的距离,隔着生生死死的轮回,凭空抚摸小月的脸。
但……似乎总有个地方不大对……
王遗风微微皱起了眉。
究竟哪里不对呢?
王遗风歪着头看,眯着一只眼睛看,甚至单手支撑着,倒转身体,以一个极其怪诞的姿势来看。
还是看不出哪里不对。
小月的三个弟弟从三个方向注视着这一幕,都沉默不语。他们那稚嫩、与世无争的笑声却在王遗风脑子里响起:“嘻嘻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王遗风生气了。他不能容忍有一丝一毫的瑕疵,特别是小月。
在这万籁俱寂,在这整个世界仿佛都已死去的时刻,在这堪称完美的时刻,怎么能容忍这种“不正常”的感觉存在?
王遗风站起身,一脚跨出,不多不少,刚好一尺。他把脚尖轻轻放下,无声无息地把自己身体往前拉了一尺,定睛再看。
小月淡淡的笑容,在灯下如同一朵昙花。仿佛刚刚才绽开,又仿佛随时可能消失不见。
看出来了……
王遗风看出来了……
是小月的眼睛。
她那原本明艳如秋水的眼眸,此刻却是灰暗的,苦涩的……
王遗风一瞬间就找到了原因所在——光,是光!灯光太黯淡了,无法映照出小月眼眸里的神采!
对、对对!一定是这样!
王遗风闪身出门,须臾,再一次进来时,手上拿着两支巨烛。他点燃了巨烛,房间里顿时亮堂了许多。他把巨烛放在小月旁边,精心地调整距离,既不太远也不太近,务必让巨烛的光温柔地、均匀地洒在小月脸上。
真是美艳啊!
往常王遗风只觉得文小月恬静、从容,一如静静开放的山茶花。然而此刻在巨烛的映照下,她的嘴唇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,而脸颊却白得仿佛失去了血液,脸上的每一根青色血脉都清晰地显露出来。一红一白,美艳得不可逼视。
王遗风怔怔地看着,不一会儿,又怔怔地流下眼泪。三十一年的人生,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完美的事物,如此坦坦荡荡地、没有一丝一毫愧疚地坐在自己面前。
这是完全属于自己的、真实的存在……
等等……还是有什么不对劲。
王遗风蹲下身体,与小月的眼睛保持平行,注目凝视——是了!她的眼眸里,失去了往日如星辰般闪耀的光芒!
是了!一切都明白了!
是了!
王遗风哈哈大笑,举手朝头顶拍去。“啪啦”一声巨响,屋顶被他的掌力打破了一个偌大的洞。大片的碎木和瓦片飞落下来,王遗风双手连拍,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掌力屏障,将落下来的事物一一打飞。他连催掌力,挥动袖子,连浮灰都被他悉数扇开。
小月脸上的表情,没有任何变化。但她的整个脸庞,却散发出了一层银色的辉光。
那是头顶白花花的月光投射进来,投射在这张破旧的木桌上,投射在文小月那乌黑的弯月鬓、在微风中颤颤巍巍的金步摇、长长的睫毛、业已凝固的眼珠和鼻梁上。她的眼眸里,依稀反照出星星点点的光芒……
王遗风再一次深深凝视着这张光彩夺目的脸。
哈哈,哈哈哈……
是谁在笑呢?
笑得如此艰难,笑得如此狼狈,笑得如此歇斯底里丧心病狂。
哈哈,哈哈哈!
王遗风双臂一展,腾身而起,蹿出破洞,落在屋顶的青瓦上。青瓦被月光照亮,惨白如霜降。
哈哈,哈哈哈哈!
王遗风手臂一伸,陡然间仿佛长了一倍,拍到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西北四杰之一岳泽的胸口。岳泽右手的刀早已举起,只需轻轻一挥,就可将王遗风的手臂斩断。可 是王遗风掌内的冰寒之气透入他的体内,刹那压住了他的奇经八脉。岳泽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了,无力地举着刀,歪斜着身体,脖子伸长,僵硬地站着。
“王遗风!”三丈之外,岳泽的师兄、西北快剑门掌门胡云厉声喝道:“你这衣冠禽兽!竟然为了私心,残害文家姐弟四条人命,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了的!”
噗——
王遗风手不动,腕不震,仅仅是劲力一吐,岳泽背部顿时凸出拳头大小一块,那是肺叶心脏等俱被震碎,向后喷出所致。岳泽吐出一口鲜血,仰天倒下,僵直的身体顺着屋顶滚落,碾得瓦片噼里啪啦乱响。
周围刷刷刷三处剑风作响,剩下的三人分作三个方位站立,都是又惊又怒。
西北四杰里最年轻的汉庭轩喝道:“王遗风!我知道你武功高强,但我快剑门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,今日哪怕全死在这儿,也不会让你为所欲为!我问你,文家姐弟与你何怨何仇,你竟下如此毒手?”
王遗风不看他,抬头看天。天穹顶上浓云翻卷,高空的风一定很猛烈。圆圆的、白花花的月亮即将被云雾遮蔽,光开始暗淡下来。
岳泽的鲜血喷在王遗风肩头、胸膛上,他的脸却仍然干干净净。王遗风出身大家门阀,随时都是雍容矜持的气度,然而站在他正面的胡云却看见了他脸上的泪珠。
不对……
胡云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。
不是泪……从王遗风眼睛里留下来的,是两行暗红色的血……
血一滴一滴流到下巴,继而点点滴滴地落下来,沾湿了王遗风胸前的衣襟,他却毫不在意,就那样坦然地在三个陌生人面前流着血,流着泪。
胡云感觉自己的背脊降下一股寒意,仿佛冰川从头顶慢慢碾过。这份恐惧甚至不是关于自己的生死,因为对方显露出来的无形杀意,那岂是只肯杀一两个人才有的杀 意,而是誓将毙敌数十上百人的决绝。那一瞬间,胡云看见王遗风脚底涌出无数骷髅,源源不绝,好似幽冥黄泉之水,将王遗风越托越高……
胡云的师弟,快剑门里年纪最大的庆升手中长剑一抖,喝道:“师兄,别跟这魔头啰嗦,杀了他替三师弟报仇!”
“快……走!”胡云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“什么?”汉庭轩大怒:“大师兄,三师兄的仇不报?这贼子如此灭绝人性,我今日纵使万死,也要跟他拼一拼!”
庆升也道:“大师兄,我们跟他拼了!”
胡云心中无声地叹息着,紧紧地咬住嘴唇,咬得下巴鲜血淋淋,他也浑然不觉。
这个时候,王遗风幽幽开口道:“你们可知什么是真?什么是美?”
“贼子!你还有脸说什么真,什么美?”汉庭轩是陇西汉家子弟,自幼饱读诗书,是西北武林难得的文武全才。汉家与山东王家向有来往,是以汉庭轩也听说过王遗风自幼被红尘派严纶带走学艺之事。他面对王遗风毫无惧色,喝道,“子曰: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,修道之谓教!又曰:《韶》,尽美矣,又尽善也。《武》,尽美矣,未尽善也。习武之人,也当以此为戒,谨守礼法,方可天下太平!除此之外,还有什么真与美?!”
王遗风叹了口气,说道:“错了。全然错了,完完全全、彻头彻尾的错了。”
他朝汉庭轩伸出拳头,慢慢地伸直一根指头:“恶,才是真。善,永远是假。古往今来,以善为名,行卑鄙之事,数不胜数。久远如武王伐纣,明明是趁着纣王用兵 于东夷,无暇西顾,才被周国偷袭朝歌得手。却被周公名为以德伐恶之战,岂非荒谬?近时如高祖太子建成,本聪慧明睿,仁心厚德之人,只因玄武门之时,被太宗 射杀,就被冠以恶德之名,从此成就太宗的仁德,岂不荒谬?”
“你……简直胡说八道!”
王遗风摇摇头:“世上事便是如此,凡所谓大善大仁之举,背后皆是虚伪。唯有真正的恶者,才是真实存在,大奸大恶,纵横天下,如曹孟德,千古一人也!”
他说着,又慢慢伸直了第二根指头:“死亡……”
他说到这个词的时候,顿了良久,才继续道:“死,才是美。人生匆匆,无时无刻不处在挣扎求存之中,无时无刻不焦躁不安,惶恐纠结。强者争权夺利,今日荣华至 极,明日就沦为囚徒,身死族灭;弱者挣一口糠饼,求一席破被,不知何时死去,尸骨不存……唯有死的那一刻,才是永恒,才永不会再被俗世所困。所以……你们 瞧啊……”
王遗风低头,透过楼顶的破洞向下望去,眼中闪着惊喜、柔情的光芒,低声说道:“多美……多么美丽……”
胡云对庆升使个眼色,要他跟自已一起上。庆升刚点了点头,却听汉庭轩大喊一声:“你们快走!”手中长剑一挑,霎那间挑出几十个剑花,合身朝王遗风扑去。
西北快剑起于北魏初年,原是陇西李家的一支旁门所创。名虽为快剑,但身法上偏偏最讲究从容二字,乃是以极快速的调、刺,逼得对手身法破坏。
当年起家的胡老爷子横行西北的时候,号独石翁,就是因为哪怕与几十人比斗,也是这几十个人被他的剑气逼得上蹿下跳,而他始终不移一步,仿佛石翁,一人抽动几十个陀螺旋转。
汉庭轩虽然年轻,武学造诣上并不输于二师兄庆升,平日里行侠仗义,是西北快剑门这几年闻名于中原的第一人。胡云见他舍弃一切身法,上来就使最凶狠决绝的“投石入潭”,知道他决心要牺牲自己,不禁大叫:“不要……”
“要”字刚出口,只听“叮”的一声轻响,跟着“噗”地一下,汉庭轩和王遗风身体同时僵住。汉庭轩舍弃一切掩蔽,长剑直指王遗风胸前要害,乃是快剑里极少有的以命搏命的杀着。王遗风竟然不避不闪,右手也直直探向汉庭轩胸口。
汉庭轩的剑尖接触他胸口时突然一顿,仿佛刺中什么赤金之物,剑身立时弯曲,沿着王遗风身体滑开,穿破他腋下衣服,直透后背。
与此同时,王遗风手掌快得几乎看不清,只听“啪啪啪啪”数声闷响,汉庭轩慢慢后退两步,七窍流出血来,显然内脏已全被震碎。在胡云和庆升的狂叫声中,他直直往后翻倒,悄无声息地向下坠落去了……
“四弟!”胡云喊得声嘶力竭,因为极度恐惧和愤怒,胡云手足颤抖,剑身咯咯咯地抖个不停,却一寸也递不出去。
“凝雪功!”离得远些的庆升喊道,“他以凝雪功凝结衣服上的水,阻挡了四弟的剑!他……四弟本来有……”
他没有说完,胡云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。汉庭轩以“绞”字诀刺王遗风,讲究的是巧劲,如绣针穿锦绣,一开始不着一丝力,直到穿透皮肉,才陡然震动,巨大的搅动之力就能让王遗风心脏碎裂,大罗金仙也救不了。
汉庭轩却没料到王遗风胸前被岳泽的血泪沾湿,瞬间被他冻结成极薄的一层冰,小孩子用指头也能捅破。但王遗风看穿了汉庭轩的剑尖来势,无论时机与角度均拿捏得分毫不差,只是微微一侧身,在剑尖最柔软之时让它刺在冰层上,立时将其弹开。
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,王遗风已拍碎汉庭轩所以内脏,一击毙命。
胡云只隐约听汉庭轩说起过王遗风的名头,却没有料到他的功力竟纯粹如斯。连着两下看似毫不起眼的进攻,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精确计算,无一个动作不是精简从容到了极点,让人别说抵挡,连从何处抵挡都不知道。
西北四杰今日必然死在这里了……西北快剑门终于也要毁在自己手里了!胡云全身冰凉,恍惚了一下。等他回过神来,却见王遗风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面前。
“老二!”胡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,
仿佛为了回答他,庆升的身体在屋檐上腾空而坠,下落时撞到院子里的枇杷树,压得树枝噼里啪啦的乱响。庆升还没死透,发出咕咕的声音,王遗风的手定是震碎了他的奇经八脉,让他毫无挣扎地跌落下去,要等到最后一口气吐尽,最后一滴血流干,才能真正死去。
胡云顿了片刻,忽然手一松,长剑当啷一声落下。
王遗风道:“你不拿剑,也是个死。”
胡云嘿嘿一笑。王遗风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,刚才从胡云身上感受到的恐惧之情,随着这一笑竟然消失不见。
王遗风的手伸向胡云,直到抵上他的胸口,胡云始终纹丝不动。王遗风只要掌力微吐,就能立即震碎胡云心脏。
他的掌力刚要吐出,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。这一声刚落,又是一声惊呼响起,离那女子并不遥远。
王遗风凝劲不发,侧头看去,只见几十丈外,轰地腾起一团火焰。他记得那个方向是街对面的米店。这一股火窜得好高,顷刻间就蔓延开来。除非有人事先泼了油脂,否则绝不可能如此快的燃烧。
他还没想明白,突然之间,四周大哗。有女人的惨呼,有男人的嚎叫,有小孩的啼哭……间中夹杂着兵刃相击之声,鲜血喷溅之声,肌肉骨骼破裂之声……
到处都在屠杀,到处都是火……怎么可能有如此多的火同时燃烧起来呢?王遗风目力所及的范围内,无数的火球跳跃着,顷刻就变成一团烈焰。原本在高空呼啸的风也 来趁火打劫,它们俯冲下来,猎猎作响,于是这些烈焰和着风声发出更加愤怒的呼喊,呼啦啦呼啦啦地咆哮着,朝着所有能被触及的方向延伸……
偌大的自贡仿佛忽然间陷入血池地狱,全城的人都开始狂叫、嚎哭!全城的房屋都开始燃烧、崩塌!
周遭的熊熊大火照亮了王遗风,胡云冷冷地注视着王遗风这张略显消瘦的脸。这张脸上每一个棱角的被火光勾勒出来,刀削斧劈一样坚毅。王遗风的双眼里也有火,可是更有泪,血泪一刻不停地从眼目里流下,他自己却浑然不知……
胡云不能动,也不想躲避。不能是因为虽然王遗风并没有催吐掌力,但这么一忽儿,寒冰掌风仍源源不绝涌入体内,已让他半边身体冰冷僵硬,仿佛被冻在千年寒冰之中。
不想,是因为……胡云轻轻叹了口气,王遗风立时像挨了一刀似地转头看他,怒道:“怎么回事?”
“我西北四……四……”胡云艰难将后面那个“杰”字吞入肚子里,续道,“今日死在你手下,一点儿不冤。阁下武功修为已臻化境,堪为当世最顶尖的豪杰。可惜行事偏颇,手段毒辣。我已想见今后数十年,武林必因你而腥风血雨,再难有宁日!临死之前,我……我只愿你……”
“怨我?”王遗风一怔,随即哈哈大笑,“你当然应该怨我,哈哈哈……全天下人怨我又如何?全天下怨我恨我,我便不是王遗风了吗?呵呵……哈哈哈哈!从今而后,我便是要让人怨我、恨我、惧我,我便是要让这世间腥风血雨、尸积如山,那又如何?哈哈,哈哈哈!”
胡云摇了摇头。随着王遗风失神地狂笑,内力如惊涛骇浪一般冲入胡云身体,将他五脏六腑都冻结起来。胡云连肺部都无法再收缩,憋着最后一口气。他咬着牙道:“愿我……能以自身性命……换……一条命……便不坠……我……西北……之……名……”
砰——
王遗风的掌力终于尽数吐出,胡云身体腾空而起,飞出数丈远,向下坠去。还未真正落地,他的身体就分成数块,爆出大团血雾……
王遗风回过身来,朝城镇中央的方向望去。那里,自贡最高的孔庙也燃烧起来。他的目光跳跃着,穿过原本人潮涌动,现在则尸横遍地的东街,看到了县衙。县衙前三丈高的旗杆在烈火中断成两截,轰然倒下。旗杆旁边,是他所住的客栈,两层的小楼早就塌了,因此露出那后面的桃香楼。
王遗风的目光定住了。
此刻桃香楼的火还未蔓延到二楼,那扇他凝视了整整一个月的窗户紧闭,似乎外界发生的一切与它无关。王遗风知道,在那扇窗户后,文小月正如往常一般端坐。
是了,无论何时,她都那样静静地坐着,两只手整齐地放在膝上,十根细长的手指紧紧捏着丝巾。因为不知道将要来的是什么客人,因为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命运,因为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这个血腥残忍的世界,她胆怯着,却也镇定着,嘴角永远微微上翘,就像……就像……
王遗风裂开嘴,想哭,想号叫,想歇斯底里,咽喉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,一声也发不出来。他的头发一根根往上竖立起来,他全身像是要往上飞腾而起,心却一直往下坠,一直一直往下坠,坠入无边无际的无间地狱……
月光重新露出来了。它穿过了王遗风癫狂颤抖的身影,穿过屋顶的破洞,投射进屋里,投射在文小月凝固的眸子里。她那双眸子似乎动了动,一滴晶莹的泪终于突破了长长的睫毛,顺着脸庞流了下来……
十年之后,开元二十九年,成都府。
沙沙……
浓云密布了一整天,闷热了一整天,临到傍晚时,雨才淅淅沥沥地飘落。草棚下的人都是一声“哦……”。不知是因为盼雨盼得太久,还是感慨这雨比预期的小得多,众人只是讪讪地看了一会儿,就回头各做各事。
有一个中年人却站在廊下,饶有兴致地看了很久……